文 / Stephanie Su

照以往經驗，應該是大雪紛飛或足履薄冰的風景，今年2月柏林反常地溫暖。乍暖還寒，為趕場之間的奔走增添些許暢快。2月15日傍晚舉行頒獎典禮，桂綸鎂、廖凡主演的《白日焰火》拿下金熊獎應是最值得歡呼的消息。延續去年評審團中的王家衛，偉仔是今年主競賽評審團中的華人面孔。也是評審之一的米歇爾岡瑞（Michel Gondry）同時帶來自己執導關於語言學心理學研究大師諾姆喬姆斯基（Noam Chomsky）的紀錄片《Is the Man Who is Tall Happy? 》 評審團主席為跟李安多次合作的製作人/編劇也是前Focus Features執行長詹姆士夏慕斯（James Schamus）。在見面記者會上夏慕斯談笑風生，對答如怡，被問及由伍迪艾倫近來醜聞衍伸的道德敏感問題或是菲利浦霍夫曼猝死引發的娛樂圈藥物濫用質疑，他都能簡單卻完整地回應，輕鬆鎮住評審團主席的頭銜。其他評審包括《紐約哈哈哈》 的女主角/編劇葛莉塔潔薇（Greta Gerwig），007系列電影製作人芭芭拉布萊克力（Barbara Broccoli）, 丹麥女演員崔娜蒂虹（Trine Dyrholm），伊朗導演米特拉法拉哈尼（Mitra Farahani），以及《決殺令》 、《惡棍特工》 的克里斯多夫沃茲（Christoph Waltz）。

《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

拍攝手法愈行純熟的魏斯安德森這一次交出漂亮的成績單，《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The Grand Budapest Hotel） 不但是開幕片也是入圍主競賽之一，果然最後抱得第二殊榮銀熊獎。有趣的是，第一天的媒體試映場內幾乎沒有什麼笑聲或太大的反應，但緊接在後的記者會卻大客滿以致於不少媒體人士被擋在門外。想必是大家在觀看的過程屏住氣息，深怕在一幕接一幕精心設計的畫面中錯過關鍵的細節 -  安德森大玩電影語言，與美術設計亞當史塔克豪森（Adam Stockhausen，《自由之心》、《月昇冒險王國》）創造一個詼諧富麗, 溫馨醉人的喜劇。主場景「布達佩斯飯店」其實是原本面臨倒閉危機的百貨公司，18世紀建立於德國最東邊的小鎮格爾利茲（Görlitz）。導演對此建築一見鍾情，甚至差點買下它，也因為拍攝消息傳出而出現了買家使之遠離關門命運。

[caption id="attachment_26989" align="alignleft" width="350"] 柏林影展開幕片《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caption]

導演坦誠說故事的架構來自多年前閱讀、出自知名奧地利作家斯蒂芬褚威格（Stefan Zweig）小說《同情的罪》（Beware of Pity） 。編寫劇本的過程中，就以雷夫范恩斯形象來設計主人翁性格與編寫故事。給演員做的功課包括看30,40年代的電影,包括愛德蒙古爾丁（Edmund Goulding）的《 大飯店 》（Grand Hotel）, 恩斯特劉別謙（Ernst Lubitsch）的《生或死 》（To Be, or Not to Be）, 《 街角的商店》（The Shop Around the Corner），威廉惠勒（William Wyler）的《美麗精靈 》（The Good Fairy）, 魯賓馬摩里安（Rouben Mamoulian）的《紅樓豔史 》（Love Me Tonight）, 以及弗蘭克鮑沙其（Frank Borzage）的《在烏雲下 》（The Mortal Storm）等等。劇中每一人物都活靈活現，戲外也皆心甘情願飛到遠地拍攝就算最終只有幾分鐘的鏡頭。令人發噱的是，某位記者向蒂妲絲雲頓提問「在看了《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與《末日列車》後，我不禁要問你是否愛上了或是期待變老？」她風趣地回答「我在劇中的模樣就是我素顏的樣子。」台灣觀眾4月4日即可在金馬奇幻影展一睹為快。

《白日焰火》

而另一令人驚豔之作則是刁亦男導演的第三部劇情長片《白日焰火》。故事描述丈夫被殺成為碎屍後，在乾洗店工作的吳志貞就此成為寡婦,  辦案警探張自力（廖凡《十二生肖》、《讓子彈飛》）在可疑兇手相繼死亡後結案。因多年後又出現類似死法的奇案，死者不巧都跟吳女交往過 ，張警探因此「自投羅網」要一探究竟事情的源委。穿著聖羅蘭紅唇裝的桂綸鎂出席記者會，導演眼中的蛇蠍美人，不只是眼神勾魂，全身散發的氣息像蒙著一層紗的情慾, 也像湖面結冰下的鑽石，成功詮釋藏著無數秘密又心靈禁錮的女人。雖然柏林影展銀熊獎最佳女演員頒給了《小小的家》的黑木華，但桂綸鎂懾人的演出在年尾的金馬獎中很有希望可以再次角逐最佳女主角。

[caption id="attachment_26991" align="alignright" width="308"] 金熊獎得主《白日焰火》[/caption]

刁亦男導演個性十足，一位來自中國的記者問起劇中音樂是否有融入東北樂曲元素，導演一派輕鬆地說「我實在無法回答你這問題，我們音樂完全沒你說的那種二輪轉。」又另一外國記者提起是否受古典文學《聊齋》影響？ 他笑著說「可能是你喜歡中國文化，自然會聯想到那邊，我反而是受西方的黑色電影影響較多。」言談之中，可以感受導演很清楚自己要呈現什麼樣的世界。不過他也提到雖然背景是冰寒凍天的中國東北，相較之前作品，刻意加入溫潤的色調，原因是多年合作的製作人文晏說他過去作品，像是《夜車》色調太冷，不好賣，透露對製作人的信任與穩固的合作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文晏首部執導劇情長片《水印街》曾在去年威尼斯影展與今年鹿特丹影展放映）。留著兩撇鬍子的廖凡繼《一半海水 ，一半火焰》入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後，在《白日焰火》演出機靈又孤寂的警探，為了貼近角色拍攝過程胖了近二十公斤，導演帶點挖苦口氣說「現在瘦下來一點了」廖凡則話題一轉「回想那時天氣實在太凍了，只能憑著直覺演出」還補上「有時候直覺是最好的引導。」東北蕭瑟風景襯底，屍塊出現在煤礦中，碗麵撈出眼珠，觸目心驚的殺人場景絕對是值得看此片的原因之一。

特別放映

即將登台拍片的馬丁史柯西斯在拍攝《華爾街之狼》的空檔中與老搭檔大衛特德西（David Tedeschi）合導紀錄片，回顧紐約時報評論特刊（New York Review of Books）的歷史鑿痕，開刊物執筆者不乏60,70年代的意見領袖，像是蘇珊桑塔格、楚門柯波帝等等。由於是未完成作品，因此屬特別放映，內容為三段片花和映後的座談 - 兩位導演與該刊物靈魂人物 - 總編輯羅伯特席爾福斯（Robert B. Silvers），與其中一位筆者、製作人、以及該刊物的出版社老闆，在舞台上一字排開地接受一位德國作家的訪問（不接受觀眾提問）， 影展官網可以觀看當天論壇過程（ 請點此處）。除此之外，美國公司Netflix製作、大衛芬奇監製、凱文史貝西與蘿蘋萊特領銜主演，描繪華盛頓特區政治操作影集《紙牌屋》（House of Cards）基於第1季叫好叫座的聲勢，火紅程度讓柏林影展開先例放映電視劇，第2季一、二集在此搶先曝光。攸關社會議題的計劃與跟電影產業緊密相連的電視劇製作也是柏林影展極為關注的部分。

《性愛成癮的女人》

而另一受廣泛注目的《性愛成癮的女人》（Nymphomaniac Volume I, Long Version），首先是導演拉斯馮提爾穿著印有坎城影展logo和“Persona Non Grata”（不受歡迎人物）字樣的T-shirt出席大會照相，這是出自2011年馮提爾「我能理解納粹」的發言後坎城將他列入拒絕接待人物，他以示回應的「沈默宣言」，也因此拍完照即刻離去，留下演員群獨自出席記者會。緊接著西亞里貝夫突然離席然後在星光紅毯上頭罩牛皮紙袋種種讓人霧裡看花的舉動，再加上去年春天即釋出的一系列高潮海報，還有真槍實彈的性愛鏡頭（專業情色演員移花接木下的視覺特效）引來性剝削的爭議，遊走在腥羶色與挑戰社會對性的觀感之間，《性愛成癮的女人》不費吹灰之力成為大小媒體平台的注目焦點。

[caption id="attachment_26992" align="alignleft" width="360"] 《性愛成癮的女人》[/caption]

感覺上馮提爾應是關起門來做事的創作者，製作人璐薏絲費思（Louise Vesth）在記者會上也直白地說馮提爾完全不在乎她的想法，但看完片子以下的想法卻浮現腦中 - 渴望得到鎂光燈下的魔力或許削弱他以往的犀利勁道。的確用溪釣與風琴合奏等奇想隱喻性愛經驗令人莞爾（觀影過程滿場笑聲連連，身旁的阿姨聲音尤其洪亮，台灣的觀眾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妨進戲院感受一下）還可以看到鄔瑪舒曼久違的精彩演出，然而觀賞完這部世界首映「長版」後，宣傳效力聚集的目光似乎勝過觀影過程中接受到的刺激。也可能是因為上集只是主角的向下沈淪的鋪敘，看完下集應可挑起更多的討論。

眾多華語圈電影共襄盛舉

今年華語圈影人也多面向地參與盛會。除了上述的《白日焰火》，寧浩執導、黃渤主演的《無人區》與婁燁新作《推拿》也入圍主競賽，後者以其攝影拿下最佳藝術貢獻獎。觀摩單元中有卓立的《白米炸彈客》、陳果的《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周豪的《夜》、蔡明亮的《西遊》、林超賢的《魔警》，以及趙德胤的《冰毒》參展 。陳玉勳的《總舖師》也入選美食單元。繼《爸媽不在家》先後獲得坎城金攝影機獎與金馬獎後，陳哲藝參加「怎麼辦？我拍了一部成功的電影」（Help! I Made a Successful Film）論壇，陳俊霖導演的企畫《新郎新郎》則是入選跨國製片市場（Berlinale Co-production Mark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