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an專欄 / 《西部緩慢之死》:浪漫輓歌

2015/09/18|
by Ivan
文/ Ivan

分外荒涼的西部小鎮,人煙罕見的場景,民眾躲進住所;此時,空曠無比的街道上,兩名實力相當的西部牛仔面對面站著,一方自恃法外狂徒,一方化身正義使者,雙方凝視許久,周圍空氣和時間彷彿靜止,腦中畫面更開始上演交戰一景,鏡頭拉回現實,幾乎同時拔槍,槍響急促過後,輸家搖搖欲墜、撲倒在地,贏家逃過死劫、收起槍枝,轉身上馬毅然離去,又留下一場勝利的決鬥印記,西部片典型一幕,就這麼深刻烙印在你我印象中。

自1903年愛德溫·S·波特(Edwin S. Porter)執導的火車大劫案(The Great Train Robbery)為始,四名強盜搶劫一列火車,與警察展開大戰的戲碼,奠定西部片在美國電影史上不朽地位,從此銀幕上陸續開展一則則西部神話,若說東部充滿暴力和痛苦,西部便是象徵夢想和希望,偏偏只有走到盡頭,才知真實與否,旅程起於天真爛漫少年,一群賞金獵人不時從中作梗,老式情懷的《西部緩慢之死》,於是演奏起一段浪漫輓歌。

在異常靜謐的和平氛圍裡,遼闊的西部風光襯底,不時瀰漫一股草木皆兵的氣息,由樂團出身的新銳導演約翰麥克連恩(John Maclean)執導的《西》片,便是另類詮釋經典的西部片類型。1870年,蘇格蘭貴族杰遠渡重洋,跨海跋涉至美國科羅拉多州,就是為了要和深愛的蘿絲重聚。不料,途中卻遇上持槍的不法之徒、暴戾的原住民;此時,一位名為賽勒斯的神秘客,為了金錢願意保護其性命,在人心叵測的西部曠野裡,任誰也無法預料結果為何。

男人與男孩攜手前行,一則為了愛、無所畏懼前進;二則為生存、義無反顧擔任守護者,既是命運過客,更是生命共同體,《西》片饒富韻味之處,便落在如此搭檔上,電影開場以杰為主述者,看似以其為主體述說故事,孰料故事漸漸推進,卻頓時切換成賽勒斯口吻,原來,在兩者不可切割下,直至落幕,守護/被守護角色竟巧妙翻轉,生活不僅僅是生存而已,更是學會愛的可能。

儘管《西》片稍稍扭轉美國西部片類型,愛情、貪婪、暴力、黑色幽默等元素貫穿全片,但依舊圍繞在西部片甚是經典的母題:通緝令(The Wanted)之上,一名外來者為了魂牽夢縈的女人,奮不顧身來到美國,陰錯陽差受到神祕愛爾蘭賞金獵人的協助,穿越山林荒漠,在危機重重的西方地域,尋找嚮往的愛情與黃金;原來,這位尋尋覓覓的女人,就是登在懸賞通緝令上的女子,尤有甚者,還是個強悍並非文弱的女性,一趟不尋常的旅程於是展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詩如畫的西部一景,也是滿滿不思議的展演之地,此刻迫於現實的狼狽面向,無止盡輪番上陣,槍戰中子彈不長眼,絕望下拋棄尊嚴,要不苟且偷生,要不因無意義的暴力命喪黃泉,都以杰和賽勒斯的奇異境遇最能印證,每場槍戰、每段言語造就意外衝擊,曖昧不清、難以預測的故事走向,竟在分不清惡夢還是美夢裡告終,不相識且無血緣關係的男男女女(蘿絲、賽勒斯和姐弟孤兒),就這麼成為一家人,詭異又憤慨的美好,不言而喻。

熟悉的角色,不同層次的情境與心境,轉換間游刃有餘,仰賴《西》片俐落的剪接風格,以及導演高度個人色彩的敘事節奏,初來西部的純情青年,猶如唐吉訶德般堅持己念、憎恨壓迫,沉溺幻想、動機善良但行爲盲目且無害,卻不幸從幻夢中驚醒過來,甚至跌跌撞撞、招來各路人馬齊聚一堂,可喜又可悲的人物如是說;幫派和印地安原住民對戰場面,正是反諷西部殘酷的樣貌,以及美國夢幻滅的不爭事實;所幸,最終一群人聚在一起重組新家庭,倒也可視為美國多元未來的幸福圖像。

悲劇中帶點歡喜,喜劇中超乎常理,皆是《西》片處處埋藏幽默所致,好比為營救愛人的杰,不「死」則已,一「死」驚人,枉死之餘,櫃子上的鹽罐被子彈貫穿,瞬間灑在傷口上,在傷口上灑鹽的橋段,無疑荒謬發笑;片尾一個個屍體「靜」照,審視無謂的野蠻殺戮外,更偷渡一絲惡趣(男子露臀的鏡頭),緩慢中見驚喜,就導演劇情長片處女作而言,《西》片自然豈是一個「慢」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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