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 Kuo專欄 / 《怒》:信任崩裂後的反噬

2016/10/16|
by Jack Kuo

文/ Jack Kuo


看著警方所公佈兇手的幾張可疑的臉,讓我又想起那跟兇手的臉有幾分神似我認識的男人的臉,這是為什麼呢?電影的意旨或許不在揭穿兇手的真面目,而是想問為何兇手缺席的那張臉會接上我身邊的人的臉這種印象,那可能是出於每個人對他者信任程度各異,游移在認識表面所產生對他人形象的模糊和扭曲。而在那信任程度之間,有一條明確劃分信任和不信任之間的界線,那僅僅是一線之隔,可能只是選邊站而已,卻得以將人導向毀滅性的局面。影片的核心概念即在呈現那信任與不信任的界線,以及人處在線的兩邊搖擺不定的心理。


電影《怒》改編自吉田修一同名小說,劇情透過駭人的凶殺案展開,並由三段劇情線交錯拼湊,逐漸浮現兇手的輪廓。導演李相日減省小說中警察辦案的情節﹙小說裡警察的故事也是重要篇幅﹚,聚焦小說另外三條故事線,三段故事主題同樣指向破碎家庭的邊緣人物,看他們如何去尋覓摯愛,重新建立彼此信任的過程。


電影將小說的敘事線從四條縮減至三條,我以為電影要處理小說那麼多的支線仍會顯得零碎。電影剪接消除了我原本對劇情搬演小說多線敘事淪落零散片段的疑慮,劇情流暢地跳躍在三段故事之間,並不會有劇情切換到另一條線的突兀感。此外,劇情表面看似對留下「怒」字的兇手予以偵查,實則更著力於三段故事中,人們如何接納三位來路不明的男人進入他們的生活,情節時不時穿插兇手的臉孔,宛若鏡子一般照映那些男人模糊的臉孔,讓三段看似無關的支線串起人們對男人真實性的思索和尋找,同時相互對照人們懷疑自我和他者的矛盾心理。


電影通過巧妙的剪接,重新搬演小說的多線敘事,而電影搬來大陣仗的明星卡司主演可能令影片失焦,卻也在演員演技的收放之間構成巧妙的平衡。片中宮崎葵飾演命途多舛的女子,崎嶇的身世讓她失去自信,後因為自己的猜疑造成愛人離去自責萬分。我記得片中宮崎葵那聲嘶力竭的哭泣場面,鏡頭特寫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表情,令人為之動容。電影另外一條支線,妻夫木聰和綾野剛之間的男男情愫也演得既內斂又深情,尤其電影末尾妻夫木聰在咖啡廳的那場戲,他在愛與悔之間掙扎的情緒表現得極為亮眼。而以沖繩為背景的劇情線,雖然廣瀨鈴在劇中戲分不多,但在詮釋女孩被美軍強暴後難以說出真相的複雜心理﹙世人的眼光、自己的勇氣﹚予人深思,而鳥瞰鏡頭拍出沖繩絕美的大海,對照女孩悲慘的身世,亦顯得格外諷刺。


關於「怒」的一些聯想。除了凶案現場留下「怒」字線索,串起警方辦案的劇情線,怒到底還代表著什麼?劇情主旨歸結於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不信任,當信任的關係隨外在因素動搖,接踵而來的是考驗人性如何做出抉擇,這是電影和小說共通且有趣的部分。或許「怒」不過是自己所珍視的事物,突然站到自己的對立面,當信任瓦解後最真實的情感反應。


坂本龍一的配樂在片中幾幕動人的場景刻意增強,達到煽情的效果,延至結局更結合戲劇性情節,讓人物情緒大量傾瀉而出,或許意欲渲染「怒」的各種感受,人們通過「怒」傳達情感,如果放棄憤怒,人的內心可能會逐漸變得空洞,失去和他人建立關係的能力。

電影結局將情緒做滿,強化「怒」以各種形式表現出來的樣貌,而小說末尾則以平淡的日常作結,「窗外是緊鄰的投幣式小停車場。正好有輛車要開出去,車燈照亮了整個停車場。因為空間太小,車子調整了好幾次方向。每一次轉向,車燈就會照射出水泥牆、鐵欄杆和白線。」閃逝的日常風景,暗藏人物湧動的情感,曾經游移的處境終將找到堅定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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