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Buff

在一個性別/性慾不平衡的世界中，所謂「視覺的快感」可分為兩個部分：主動的男性與被動的女性。掌握權力的男性凝視投射它自身的幻想到女性身上，而女性則需依幻想「設計」（Style）自己。女性是同時「被看」與「被展示」的，符碼化的外表使她們具有視覺上及性慾上的衝擊，以便使她們具有「被看性」（to-be-looked-at-ness）。

-Laura Mulvey, Visual and Other Pleasure

著名電影評論學者 Laura Mulvey 在 1975 年刊出的論文《視覺快感與敘事電影》（Visual Pleasure and Narrative Cinema）中首次提出了「男性凝視」觀念，意即電影中的女性為「被觀看/控制的對象」，而攝影機/導演/觀眾則是「觀看/控制的男性」。撇開此文中種種不周全的假設（女性如何觀看電影？酷兒族群如何觀看電影？更別提 Laura Mulvey 在此文中申明 Masculinity 為一種「標準」（Normative），Feminine 則被定義為一種「變異」（Deviation），當初看到這段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妳假友善？），電影中的「男性凝視」觀念倒是開拓出一條道路，直至今日不休。於是，我們有了「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的男性凝視爭議，「下女的誘惑」的男性凝視爭議，我們有了所謂「女性凝視」跟「女性敘事」......《神力女超人》上映後，大家都說這是一部「女性主義」的超級英雄電影。它是嗎？我基本上對於任何跟「女性主義」沾上邊的事物都抱著絕對懷疑的態度。它是，也不是。從「被看性」來說，我們一開始就陷入了女性主義最經典的爭議之一：女性穿著裸露，到底是「物化自己」，還是「解放自己」？黛安娜有必要在所有她的打鬥場景中都是半裸狀態嗎？

黛安娜的一言一行在人類世界中看起來可能是極「女性主義」的，但是想想這個人物的出身：天堂島，可是只有女人的國度啊。“ The world is fucked by unemotional rational men deciding shit” 換個詞，不就是天堂島的情況嗎？在這個女人當家的地方，理所當然並沒有男人說話的餘地。這種另一極端的性別霸權在黛安娜媽媽，亞馬遜女王 Hippolyta 身上更是明顯：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男人都是次等生物。「沒有男人配得上妳」，除了身為神的自傲之外，應該也有「男人是什麼東西能吃嗎」這種潛台詞吧。

再談談黛安娜的「戰鬥」：在天堂島上，對每一位亞馬遜女戰士來說，「戰鬥/捍衛自己」是每個人的必備技能，是種族天命。於是，黛安娜在倫敦換裝的台詞（「這好癢」、「我穿這個不能戰鬥」、「這讓我窒息」等等）縱然聽起來非常大快人心（想想日本的十二單衣），但從她個人的立場出發，這是非常實際的評論。（另外稍微離題一下，現代的黛安娜竟然穿上了理應無法應付戰鬥需求的高跟鞋、貼身小禮服，還塗了指甲油。完全符合現代「被看性」的黛安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下去）黛安娜本人並沒有帶著一顆女性主義的心降臨人間，她也並沒有要拯救被父權壓迫的男性女性們（例如，她對「奴隸般」的秘書 Etta 完全沒有進一步的興趣），在她坦蕩蕩毫無創傷的心中，有的只是要結束戰爭的決心。

那麼，是什麼讓「神力女超人」變得女性主義？我會說，是導演 Patty Jenkins 。把黛安娜的成長、掙扎、覺醒完整地呈現在大螢幕前，是女性主義。拍攝黛安娜徒手鑿壁、奮力向上爬而終於決定自己命運的畫面，是女性主義。讓男主角崔佛上校當實際及精神意義的踏板，是女性主義。黛安娜本身即是「武器」這一概念，是女性主義。執導《神力女超人》，是女性主義（即使只是象徵性的）。讓克里斯潘恩露得比神力女超人還多，是女性主義。好啦最後那個是我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