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Sebox

美國導演西恩貝克（Sean Baker）2015 年以 iPhone 拍攝的電影長片《夜晚還年輕》（Tangerine），在日舞影展首映時就獲得相當好的評價，除了全程使用手機拍攝如此革命性地挑戰外，講述好萊塢娛樂產業邊緣的變裝皇后的生活，在人性地刻劃上也令人印象深刻。今年西恩貝克推出了全新的作品《歡迎光臨奇幻城堡》（The Florida Project），劇情描繪在佛羅里達州的迪士尼世界主題樂園附近，小女孩夢妮與他的媽媽海莉互相依靠，住在名為「奇幻城堡」的廉價汽車旅館裡，即便生活苦，兩人卻有自己面對問題的方式，正面地過著迪士尼旁邊的每一天。

劇情的設定聽起來與過去西恩貝克的作品非常相似，帶領觀眾進入社會邊緣人角色的日常生活，感受在他們身上之於社會的疏離及格格不入。不過更有趣的是《歡迎光臨奇幻城堡》其實偷偷地給出了許多諷刺的暗喻。位於佛羅里達州的華特迪士尼世界度假區（Walt Disney World Resort）、也常被稱為迪士尼世界（Disney World），從華特迪士尼去世的後一年 1967 年開始建設，4 年後正式開張，不過你或許不曉得，這個我們熟知的「迪士尼世界」其實還在建設階段時，就被稱為「佛羅里達計畫」（The Florida Project），直到開幕才變成上述的名稱。

以迪士尼世界為中心，就像是巴黎、倫敦等城市的建設概念，迪士尼世界的周邊充滿著各式各樣的飯店旅社，越靠近中心的價格就越貴，以圓形的方式漸漸擴散開來。一年四季世界各地的家庭就會帶著小孩來到這裡，體驗流行文化裡面相當具有吸引力的「迪士尼文化」，然而也許一般人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地方」周遭，同樣也矗立著各式各樣低價的汽車旅館，裡面的客人多數並不是準備出發前往主題樂園的觀光客，而是在社會底層掙扎的無產階級家庭結構，他們有些人為了生活如遊牧民族一般的遷移，也有為了下一餐而遊走法律邊緣求生著，這個有趣的地理位置與階級對照，可以套用回導演西恩貝克前一部作品《夜晚還年輕》之中，電影故事帶領觀眾深入好萊塢的所在地洛杉磯，在這個被認為是娛樂產業的中心，那些邊緣的娛樂工作者，只能透過得來不易的機會想辦法存活，還要面對處理不完的鳥事。我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在這個背景下有趣且強烈的對比，一般人所認知的築夢天堂，對於產業的邊緣人來說，也不過是糊口飯吃的地方罷了。

不僅《夜晚還年輕》與《歡迎光臨奇幻城堡》講述底層邊緣人的生活細節，西恩貝克過去拍攝的作品《外賣》（Take Out）、《Four Letter Words》…等等，都以當代社會非主流的主角出發，不過若仔細回顧西恩貝克的生涯，其實也算是電影產業中的邊緣人，因此我們可以說他透過了《歡迎光臨奇幻城堡》這個設定在「迪士尼世界」周遭發生的故事，做出了對這個產業的諷刺咆嘯。

西恩貝克是電影名校紐約大學畢業，2000 年就拍攝了第一支電影長片《Four Letter Words》，而後在電影產業中擔任剪接、副導、製片...等等的角色。卻一直到了 2015 年他端出《夜晚還年輕》才以獨特的電影美學觀點浮上檯面，真正讓他受到媒體、觀眾的關注。至於華特迪士尼從動畫產業開始生根，一直到現在成為擁有皮克斯、漫威影業、盧卡斯影業以及福斯影視集團的巨大企業，透過大量的超級英雄、續集電影、後製特效、聲光效果...，讓觀眾沈溺在絢爛繽紛的影音體驗當中。然而，對於西恩貝克這樣一個導演來說，他所希望推動的是更貼近人性、啟發人性的那一面。以獨立電影作為他的傳遞媒介，西恩貝克就像是現代電影產業的邊緣人，他懂得這些人好的與壞的一面，而他想做的不過是讓更多人知曉並理解，甚至嘗試改變這些邊緣族群的生活而已，如同他在 wealthsimple 的訪談中所說的一樣：

「這個社會除了關注金錢以外所關注的，還是金錢。當你打開社群媒體，每個人都在炫耀自己買的東西，我們忘記了那些被物質主義所剝削的人們，不管是生活在洛杉磯好萊塢的陰影下，或是在佛羅里達州巨大的主題樂園陰影下。我希望有更多講述邊緣人群的故事出現，這種意識會被傳遞的越來越遠，如此一來這些人就不會那麼邊緣。我並不是政治人物或領導者，我只是一個拍電影、講故事的人，我的目標就是讓這些非典型的人們獲得一張具有人性的臉孔，這樣大家才能受到激勵，去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而有時候將這些問題攤在陽光下，就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