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下一站,外太空

2020/04/17|電影作品討論

《真實》下一站,外太空

La vérité 2019

導演:是枝裕和Kore-Eda Hirokazu

去年在威尼斯影展首映,也擔任開幕片殊榮的《真實》在臺上映。本片是是枝裕和導演第一部非日語發音的電影,而光是本片的卡司就足以羨煞多少電影導演了。

繼《小偷家族》(The Shoplifters, 2018)坎城影展的成功,是枝導演這次將場景搬移法國巴黎一座豪景住宅中,一名七十多歲的知名女演員的家,而由Catherine Deneuve飾演這名風韻如美酒的金髮女人,她的編劇女兒及其演員丈夫,則分別由Juliette Binoche與美國演員Ethan Hawke飾演。

這導演、演員的名聲名氣,對臺灣觀眾來說,應該是熟悉得不得了,但組合起來會是如何?會不會成為一部虛有其表、外強中乾的電影作品?是枝裕和會不會因為用了外語、到了外地而失去了應有的準頭?

是枝裕和導演厲害的一點,好比《橫山家之味》(Still Walking, 2008)中,飾演老母親的樹木希林,在晚餐中,偶然拿出自己的音樂唱片,請兒子播放一首日本老歌給全家人聽。老母親好似沉醉在這一曲子中,順便邀請兒女們聽音樂享用晚飯,但一旁的終身當醫生的老伴卻臉色一變,原本侃侃大談的話匣子,卻快快的扒著飯啃噬了,好似坐立難安,整個晚飯的氣氛就給轉變了。後來,我們才知道,那首歌所指的是老母親知道老伴外遇的證明啊,而老母親臉上的微笑與輕輕的小哼卻藏著海底深的大秘密。

是枝導演僅僅只是講著平凡的日常生活的一小部分,但日常生活中的戲碼,像是你一言我一語,都會成為彼此之間較勁的槍械子彈,熱焰的金黃火花攙和著燒焦的火藥味,又黃又紅,又亮又刺,好似一鏡又一鏡的火爆特寫,最後,不願倒下的彼此對手,拖著早已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身軀,仍用死纏爛打的眼神傳達那已決的立意。

是枝裕和導演在《下一站,天國》(After Life, 1998)已經用記憶替亡人造夢,重現美好的記憶作為為人作古的一件紀念品,像是死者與觀眾之間約定的信物一般。這次的《真實》,再次從「記憶」上著手,場景搬到了現代的巴黎,一名七十多歲的女演員家中。

故事講述女演員發表自傳,而女兒特地來訪慶祝新書發表,但女兒的意圖明顯不得了,因為她想要第一手看到書,可是卻發現書無實文、連篇謊言。諷刺的是,書名卻叫「真實」。

到底女演員何時是真實的?面對記者?面對女兒?面對同行的競爭對手?還是無時無刻都要作為一位專業的「演員」?

光是第一場戲,記者訪問與女兒的來訪之間就是很好的對比。女演員對記者的驕傲又自在的侃侃而談,直言直語,大發豪言,甚至連活人死者都不想尊敬的尖酸刻薄,仍流露出目中無人的隨意。而採訪記者在下位者的崇敬與尊重,也顯得詭譎。

女兒一家的來訪,先穿過陰暗隧道般的森林中走來,才看見了豪景住宅,好似來到了異境桃源的另一時空,而相對於丈夫小女歡興鼓舞面對一隻名為皮耶的老烏龜,她再度回到娘家忐忑的表情也不明而喻。

但女兒看似慶祝女演員新書發表,卻也只是想第一手看看書本內文,隔天閱畢,不出所料,馬上想質問作為母親的自傳如何如何。

而這場家庭風暴圍繞在女演員的自傳出版上市,並不是細數風流人物,而是面對「身分」的考驗。

一名獲獎無數、風靡全法的大演員,女演員自然不需再度試驗「演技」的高低上下,但作為真實的人物,作為母親、作為朋友、作為經紀人的老闆,甚至是一隻小狗的主人,那「真實的演技」到底需不需要試驗?

反之亦然,作為女兒的編劇,還是作為編劇的女兒,到底扮演的腳色誰高誰下?誰獨一又無二?她能否因為經紀人突然離職而取代之成為一位高竿的專業經紀人?還是只成為一位兼差,連泡杯茶都惹人嫌棄?

《真實》一片對每位身分作了一次真假考察,戲裡戲外,家庭內家庭外,讓每位生命中的過客,都好好反思自己的角色。不免讓作為觀眾的我們想想:無時無刻都在期望有魔法,讓我們成為更偉大的人,但有時候,做好自己的份內的事,好似才能完成最美的夢吧。

而是枝裕和導演帶到法國的獨特,光是開場畫面,樹枝黃葉印在底片上,不只是美麗的柔和,更蘊含著氣息,好似可以一聞道地的法國可頌般的早秋。觀眾看著畫面,聽著風聲,感覺到寧靜。《真實》脫去了近代毫無詩意、賣著心意的商業電影的陳腐氣味,即便觀眾透過搖晃鏡頭感到驚悚感,或是3D攝影看見了成形的立體,又或是數位影像看得再比清楚還清楚,我們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美感可言。《真實》的詩意,在於靜觀,那怕只是個小小又短暫的凝視,Catherine Deneuve嘴角的顫動或是眼神的游移,都是戲。

本片大概的缺點就屬伊森霍克了吧,因為他本人的存在感太強烈了,而這位早已奠定國際影壇地位的男星僅僅飾演一個小角,難免顯得突兀,作為觀眾的筆者稍微感到美中不足。

圖片來源: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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