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鼓手》:登峰造極的孤獨與獻身

2018/03/11|電影作品討論

音樂、舞蹈、運動等題材的類型電影,一般為了營造逆境中求勝的戲劇性,往往使劇情流於公式,不光是勵志的意義流於膚淺,過多炫麗的畫面也讓題材脫離現實。《進擊的鼓手》(Whipslash)的故事主軸不脫這類主角克服困難、最終成功的調性,但它充滿寫實與描繪深度的敘述節奏,加上演員們出色的演技,卻交出了一份精彩的成績單。



音樂學院二年級的主角Andrew,意外獲得首席教師Flether的賞識進入爵士樂隊擔任次席鼓手,原本就求好心切的他,面對Flether捉摸不定的脾氣、嚴苛挑剔的標準以及極盡污辱之能事的毒舌,數度在志得意滿與灰心喪志之間徘徊。為了爭取首席鼓手的位子,Andrew幾乎放棄打鼓以外的所有生活,與女友分手、和家人爭吵、睡在鼓架旁邊、神經質地看譜數節奏,甚至練習到雙手破皮、血濺鼓面、筋疲力竭,《進擊的鼓手》細膩地鋪呈一位鼓手在自我的督促下,為了完美而焦慮、為了成功而走火入魔的過程。但殘酷的是,這般費煞心神換來的卻只有短暫的風光,生活偷不得片刻的鬆懈,這股緊繃與自虐,讓「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以及「天才是一分的天分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兩句老掉牙的話,瞬間有了沉甸甸的重量,同時也在詔示:所謂高處不勝寒,其實早在爬上巔峰的過程,就只有無止盡的孤獨作伴。這方面的演出,邁爾斯泰勒(Miles Teller)在青澀和執著之間都有到位的拿捏,其憨厚的外型更是製造了極大的反差。



但《進擊的鼓手》精彩的,不只在對於技藝獻身過程的傷痕累累極盡刻劃,還有造就這一片地獄風景的惡魔教師Fletcher。他為了逼出學生的極限無所不用其極,彷彿要穿透肉身的怒目瞪視、抓住弱點毫不保留的抨擊以及翻臉比翻書快的冷熱無常,更別提睜眼說瞎話的批評、故意找競爭對手增加競爭難度,甚至當Andrew為了拚死找回遺失的鼓棒卻因負傷而失誤,也是不眨一眼地宣判他的「死刑」。對於成就一代傳奇的渴望,為了藝術(多少也包含自己的聲譽)卻把自己變成魔鬼,西蒙斯(J. K. Simmons)出色地詮釋這個充滿道德爭議的衝突角色。Fletcher的「最佳表現」,在於你以為他在被辭退後終於卸下扮裝,與Andrew盡釋前嫌並邀請他回歸樂隊,卻在上台後才揭曉一切不過是他精心的「復仇」,那股惡意直透骨底的心寒,也讓人再次迷失在他究竟是善是惡的曖昧當中。



置之死地而後生,在Andrew鼓手生涯幾乎要被毀滅的同時,也迸發出觸底反彈的求生意志。如果說電影的大部分時間,Andrew就像一隻被Fletcher用釣竿牽著走的魚,最後演出的爆發則是他咬住釣餌拖船走的反客為主,原本就多元的兩人關係(師生、敵人),更是直接翻轉成千里馬與伯樂!尾聲這段蓄滿力道的演奏,不只在視覺上被導演達米恩查澤雷(Damien Chazelle)拍得氣勢磅礡、神乎其技,更逆轉性地辯證讚美與責罵、保護與傷害兩種「成材」之道,也讓人想起《黑天鵝》(Black Swan)不瘋魔不成藝的最後一舞,雖少了毛骨悚然,但《進擊的鼓手》甩開沉重壓迫的痛快,也是先「痛」入骨髓,才能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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