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鳥人》導演與攝影師談論「一鏡到底」背後的意義與概念

2015/08/18|新聞快訊
by DColin

文 / DColin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有關於《鳥人》Birdman)的談話。你打給我,然後說『Chivo(《鳥人》攝影師艾曼紐爾盧貝茲基Emmanuel Lubezki 的暱稱)我有一個主意,我想做一部電影,然後我想要來個一鏡到底,但我不確定是否可行……』在那個當下,我腦袋一片空白,心裡只想著一件事:拜託不要把這個工作交給我。」


攝影師艾曼紐爾盧貝茲基與電影製作人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追溯起過去的記憶。在墨西哥,這兩人早就在伊納利圖一些早期的商業廣告當中合作。「他(伊納利圖)跟我說,他希望廣告拍起來像《教父》(The Godfather)」,盧貝茲基回憶著他們最早的合作經驗。那現在所討論的這支廣告到底是訴求什麼?「喔……就是一個父親節的廣告」,伊納利圖帶著一個扭曲的笑容回答道。


這兩個人認識彼此這麼久(從父親節一系列的短片到一支知名的 Nike 廣告),事實可能很驚人,《鳥人》是這個雙人組第一次合作的電影長片,而他們也沒有讓人失望。


一鏡到底(one shot,或稱長鏡頭 long take)是電影當中常用的出場方式。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安迪沃荷(Andy Warhol)、麥克費吉斯(Mike Figgis)與其他許多人都曾經嘗試這個「一個連續不斷的鏡頭完成一部電影」的技巧,但比起《鳥人》沒有一部來的這麼天衣無縫。在今年的美國電影協會電影節(AFI Film Fest),有一部名為《Fish & Cat》的伊朗片同樣也用到一鏡到底的技法。這是一部有趣的實驗電影,它使用長鏡頭穿梭在電影糾纏的現實與虛幻之間,過去與現在也被橋接在一塊,使得這部電影值得被提及,但電影實在有一些拖沓──太多的時間花在追隨人物的移動,光是從一個場景移動到另一個場景就可能花上十分鐘。你不免會想說,將電影剪接個一兩次對電影有益無害。《鳥人》厲害的地方就是一個簡單的事實:這樣的想法從來沒有滑過你的腦海。一鏡到底的手法一點都不像是一種限制。我們從來不覺得盧貝茲基或伊納利圖是努力讓電影在一鏡到底的限制之中順利完成,反而應該說,事實正好相反:《鳥人》成功之處就是因為它一鏡到底!徘徊的攝影鏡頭,在電影之中加入一種幻想色彩,也為超現實與費解的第三幕留下伏筆。


2015 年 2 月9日當週,在美國 Landmark Theater,伊納利圖歷年作品的回顧展正式開跑,星期六整個活動達到最高峰,在《鳥人》的播映之後,伊納利圖與盧貝茲基的映後訪談也緊接著展開。這個雙人組之間存在著一種愜意的同袍情誼,他們似乎發自內心享受對方的參與,也時不時對彼此開一些小玩笑,雖然中槍的往往是伊納利圖。結果就是一個相當輕鬆的談話:大部分都聚焦在《鳥人》的一鏡到底──它的概念、背後的意義,以及開頭與結尾的鏡頭為何要跳脫一鏡到底的技法。以下是交流現場的一些重點摘要:


《鳥人》一鏡到底背後的概念


伊納利圖:這個概念在我知道電影要討論這個自負(ego)時就已經成形。我知道這需要以視覺化的方式呈現。它需要一個偏向主觀的經驗。不只是觀察角色,而是跟著他的思維一起生活……這真的不只是理解和觀察,而是感覺,我們需要進到角色的內部。一鏡到底是唯一能做到這件事情的方式。


盧貝茲基:(老實說)我有一點擔心。我不是很確定你是否能一鏡到底說一個故事。我了解為了表達角色的情緒,同時為了讓觀眾更加融入等種種問題,而使用這種手法的重要性。但我知道這會相當的困難。這需要像是伊納利圖這樣瘋狂的人,才能帶著整個劇組……不、我應該說他完全瘋了……這既幼稚又不負責任,同時也很瘋狂……


伊納利圖:順帶一提,他是我的朋友……


盧貝茲基:但這就是藝術家之為藝術家的原因。我自己就絕對不會這樣做。有好一些日子,我會走到伊納利圖面前,然後說「拜託,我們就再卡一次。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而你需要一個有勇氣、耐力和好奇心的人,才能帶著整個劇組、製作團隊、工作室和所有的演員這麼做。這真的是一個很有勇氣……也很不負責任的一件事。


伊納利圖:我們本來就深陷在連續不斷的時間之中。它永遠只朝一個方向前進。這就是我們走向衰老、死亡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到青春,也無法造訪兩百年前的時代。小說、電影以及各類的藝術都是希望跳脫我們存在的時間維度。這就是我們喜歡這些東西的原因。我們想像不同的現實,因為我們不能脫離我們自己的。這個接連不斷的鏡頭……有一個截然不同的情感作用。你會得到更接近於現實生活的經驗。


關於開頭與結尾跳脫一鏡到底的彗星鏡頭


伊納利圖:老實說,這是我拍攝時突然想到的點子。我總是說,「為了一個想法你可能籌謀了好幾年,但當你真的著手做的時候你就會引來更多的想法。」當一個想法逐漸成形,並且變的愈加具體,它就會開始吸引你所沒有預期到的新東西。這部電影需要一個東西來表達……另一個東西。這是什麼呢?我不知道。它就是無意識當中的那種東西,接著我就看到彗星掉落的影像,然後我就開始了解我所感受到的東西,但我無法將它訴諸劇本當中的文字。當我看到彗星時,他像是讓我說,雖然不是真的說出口,Riggan 這個角色內心的狀態──他是一個著火的人,他被啟發,他覺得他像超級英雄一樣在飛翔,他覺得他還是一個明星。但對我來說,最有趣的東西是當我看到死亡的水母片段時──這完全就是這個這傢伙的樣子。他就是那種一個小時前像是著火的彗星,而三十分鐘後像死亡的水母的那種人。」


盧貝茲基:我記得伊納利圖找到彗星影像時的情況。我們當時正在想如何把它融入電影之中。當我們嘗試要一鏡到底完成這部電影時,在電影中下幾刀合適嗎?我們得到的結論是,比起用一鏡到底來炫技,把它跟其他片段斷開比較理想。


關於《鳥人》模稜兩可的結局


盧貝茲基:我喜歡伊納利圖電影當中這些模稜兩可的影像。這蠻有趣的,因為在美國有些人就會因為這樣而感到沮喪。「為何東西都沒被解釋呢?」「結局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我無法跟你說到底有多少人來找我問說他(Riggan)到底有沒有死。我喜歡這些詩意的影像。這是說故事時讓你真正去感受的技法。我覺得比起解釋,或是注重一些東西的表面意思,這更重要。


關於當今的電影業


盧貝茲基:電影是一個產業,而它需要不斷的生產並向前移動。把東西拆成不同的部分,然後快速地把它完成比較容易。但你需要像伊納利圖這樣的人,雖然身處產業與它的限制之中,仍奮力生產出不一樣的東西……在這個工廠之中,你還是可以看到一個略有差異的聲音,並從另一個角度帶著觀眾進入電影。


伊納利圖:我們太慣於被舒服地帶到其他地方。我們可以在我們舒適的座位之上,看到戰爭與垂死的人們,並且從小說之中抽離。電影也舒適地仰賴一種人工方式娛樂大眾。我們已經停止探索新的可能……因為沒有人在關注。一切都只剩故事本身或是好的剪輯。假如是娛樂性,就是整體的商業價值。當你看到一則觀影心得或是影評談到視覺文法(visual grammar),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資料整理自:Coll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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