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ver專欄 / 《百日告別》:對人心最細膩絕美的觀察

2015/10/09|
by OLIVER
文/ Oliver

2008年的《九降風》,這部帶有自傳色彩的作品,有如橫空出世的青春奇作,跳脫青春題材電影的小清新口味,以棒球等時代集體記憶擎畫出更巨大的格局與成長儀式。這部作品放置於海角浪潮之初具有承先啟後的時代意義,沒有小清新的虛假,又帶些許的「台灣新電影味」,但卻明顯不同於過去台灣電影的氣味,這個導演是當時即將脫胎換骨的新氣象:林書宇。

再更早之前林書宇就以短片《海巡尖兵》入圍金馬最佳短片,片中尖銳的對時政提出批判,與《九降風》同是以男性為主體的作品。多數評論開始以林導擅長刻畫男性情誼等元素當作林導的影像標誌。正當大家將林書宇放置於作者論下討論時,《星空》這部一改過去風格作品誕生,轉以女性為主述,並選擇改編他人劇本,顯然林書宇有意識的不斷突破既有框架。

林書宇2015年全新作品《百日告別》將這一份期待拉至高峰,繼《九降風》後,時隔七年林書宇再度交出帶有自傳色彩的《百日告別》,卻已是截然不同的風景。改編林書宇自身喪妻的人生經歷,故事採取雙線推進,看同在一場車禍失去伴侶的一男一女,如何在百日喪期療傷治癒自我。這部優異作品的誕生標誌著一個導演正逐漸邁向更加成熟渾圓的境界。風格再次蛻變進化,如前述《九降風》的鏡頭帶有新電影的感覺,但又不若新電影動輒數分鐘的長鏡頭,大抵是行雲流水的呈現青春裡的那份脆弱、迷惘,若與《九降風》相比,這次不論劇本、鏡頭、剪接都表現得更為精緻。

《百日告別》在台北電影節首映後,評價普遍認為林書宇太過自我悲傷,而讓觀眾難以進入電影世界。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應是林書宇過於克制,以至於鏡頭、剪接、對白、甚至大至劇情結構都過於精準,進而產生了些微的距離感。但正因為這個克制,方始情緒能夠持續堆疊,而精準的將壓抑一鼓作氣的爆發,營造出一個哀而不淒的絕美之感。這種精準的感受其實跟克里斯多夫諾蘭(Christopher Nolan)有異曲同工之妙。

「精準」大抵可以從劇情推進透視。男主角石頭的每個心境變化都合乎邏輯,以喝酒解悶、攻擊教會的虛偽,將喪妻傷痛建構成一條漫長不見盡頭,且無人能夠理解的孤絕公路。再藉著歸還學費的過程他人的視角來建構「觀眾他者」對男主角妻子的印象與回憶,有的遺忘、有的銘記。運用人與人短暫的接觸融化前面所建立的孤獨感,失去色彩的記憶長河又再次有了光輝;另一條女性敘事則是透過烹煮料理過世男友的食譜療傷,料理的成就感時常建立於分享,但電影中女主角都是獨自料理、品嘗,料理這件事反而成為了無味的生活公式。自殺失敗的隔夜,她臥倒在自己的嘔吐物中,碰巧遇到房仲帶人來看房,緊張失措的掩飾地上的嘔吐物。料理在這時反而是沒有出口的悲傷,遮掩傷口,深怕他人知道心底的洞有多深多灰暗。

國片導演多數人難以掌握雙線敘事的結構,轉場時常產生嚴重的突兀感,《百日告別》的轉場則是另一個探見林書宇對影像精準的方向。從這些轉場鏡頭的設計,猜想《百日告別》應有非常詳細的分鏡,進而有種按表操課的距離感,全片唯有女主角前往沖繩食療蜜月的橋段跳脫精緻的鏡頭設計,散溢著自然而鬆懈的寫實感,不知道這是否是導演原始設計,或是沖繩事前無法更詳盡的進行分鏡。

哀傷是一種奇妙的存在,當你被不斷提醒它的存在,反而沒有感受。哀傷像是有心機的偷襲者,往往在你大意之際,突然狠狠的重擊。《百日告別》談的是一對男女對各自伴侶的告別,但在電影中其實沒有太多回憶伴侶過去相處的畫面,一直到了電影的結尾才以蒙太奇的方式,呈現一種對過去美好的眷戀與亡者已逝的解脫。相對近年許多國片結尾的回顧蒙太奇像是逼大家再從看一次劇情縮影,深怕大家忘了前面劇情的荒謬作法,《百日告別》的留白是對人心最細膩絕美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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