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 Kuo專欄 / 《花與愛麗絲》:岩井俊二的青春光譜

2015/10/18|
by Jack Kuo
文/ Jack Kuo

電影開始鏡頭跟隨兩位女孩花﹙鈴木杏飾﹚與愛麗絲﹙蒼井優飾﹚的腳步踏進,在月臺與電車間漫無目的的穿梭,時逢冬天,她們仰著頭吐出凝凍的氣團,將影像盈滿空氣。篠田昇的攝影在朦朧光影間抓住青春的實體,讓人耽溺於影像之美與青春之失,於是我彷彿站定在那「積著灰塵的玻璃」前,極欲「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

[caption id="attachment_62914" align="alignright" width="366"]未命名 《煙花》以男孩的主觀鏡頭重回消逝的初戀[/caption]

電影裡鈴木杏與蒼井優兩人的生嫩演技反而呈現了青春該有的樣貌,而相較於兩位女孩的自然演技,學長宮本雅志﹙郭智博飾﹚的人物形象顯得單薄,眼神空洞、身形畏縮,彷彿沒有靈魂的空殼,對他的記憶點大概是電影巧妙的停頓,特寫學長那張驚愕失聲的蒼白臉孔。

電影透過學長的主觀鏡頭看見花虛幻迷離的殘影,花將學長從落語的世界拉出,捏塑記憶給他,並賦予其愛情的定位,花的男朋友。岩井俊二的主觀鏡頭在鑲進不存在記憶的同時,是對難以尋回的青春哀悼,一如《煙花》裡男孩重構逝去的時光,在游泳池做了一個虛幻飄渺的美夢。電影隨著劇情的演進,這些原本不存在的記憶開始以各種形式浸染學長的潛意識,為電影增添奇幻色彩。凌亂的愛情關係讓學長手足無措,虛構記憶與現實場景產生錯置,學長將花沾滿肥皂泡的手視成鼻涕蟲的黏液,在廟會目睹愛麗絲身穿和服的幽魂倩影,花與愛麗絲在學長的意識裡變現出詭異樣貌,穿梭虛無的記憶,或許那些奇怪的夢境與幻覺,也代表著青春期特有的精神圖景。

[caption id="attachment_63115" align="alignleft" width="316"]〈Arita〉以廣末涼子的自我辯證洞見青春某部分的消亡 〈Arita〉以廣末涼子的自我辯證洞見青春某部分的消亡[/caption]

電影碎片化的剪接突出青春紛繁的樣貌,捕捉花與愛麗絲各種肢體細節,然而卻削弱某些情感段落的情緒。電影裡花向學長坦露謊 言求愛的過程,重新面對愛麗絲的友情,以及自我愛情的終結,鏡頭大特寫花哭泣的模樣,並穿插相聲社社長滑稽低俗的表演,悲 喜交雜的氛圍讓花的情感流露無法完整。
電影最耐人尋味的部分為愛麗絲芭蕾舞的演出,逆光拍攝襯托愛麗絲蕩漾青春的舞姿,盈滿空氣感的畫面懸浮著愛麗絲的身體、馬尾、紙鞋與裙擺,我屏息凝視那段不用明言的青春絮語,深怕錯過什麼,屬於自己內心的共鳴。然電影於愛麗絲的獨舞穿插廣末涼子世故的鏡頭,刻意呈現兩者間的對比稍嫌突兀,並打斷抒情的延展。電影從岩井俊二的短片《Arita》往前推兩年回望廣末涼子,與《花與愛麗絲》的她互相觀看,似乎呈現人跨越某界線後青春逝去的歷程,而那不復存在的Arita在愛麗絲身上重新被輕喚出來,以動人身姿作為青春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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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與愛麗絲》或許存在諸多瑕疵,它不見得是岩井俊二最好的電影作品,但卻捕捉了花與愛麗絲青澀模糊的臉孔,留存青春特有的氣息,更凝結動人純真的樣貌,是蒼井優的,也是鈴木杏的。《花與愛麗絲》延伸《四月物語》的曖昧情愫,更展現岩井俊二歷來最耀眼的青春光譜,其有別《情書》傷逝哀慟的濃烈情緒,以及《夢旅人》和《青春電幻物語》的殘酷灰暗。電影拋開片頭背景高壓電塔那端抑鬱的電幻世界,聚焦青春的蓬勃生氣與奪目光采,透顯樂觀的青春面向。片尾花與愛麗絲友情依舊,她們相互嬉鬧,為雜誌封面上愛麗絲的青春痘苦惱,我心想如果你在青春期煩惱的是青春痘,制服好不好看,月臺上的男孩帥不帥,那你該是多麼幸福的小朋友啊。影片裡花與愛麗絲的純真成為接近無限透明的光譜,電影鏡頭仿擬相機,以有限快門紀錄她們轉瞬即逝的靈動姿態,將畫面定格在青春爆炸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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